发布时间:2025-10-15 17:09:38    次浏览
彩票店老板宋业华。常来的彩友老赵感慨“宋老板这个角色老好呃”,到这里讲讲话回去心情就不一样了。本版图片/晨报记者 杨眉 彩票店老板宋业华。常来的彩友老赵感慨“宋老板这个角色老好呃”,到这里讲讲话回去心情就不一样了。本版图片/晨报记者 杨眉 店虽小,却引着很多人来实现“梦想”。 店虽小,却引着很多人来实现“梦想”。星期日周刊记者 韩小妮老宋说,他最大的宗旨就是让客人“愁眉苦脸进来,开开心心而去”。“这个是最高境界,很难的。要为人家服务,让人家开心。”中奖了还好说,要是没中奖,怎么让人家开心呢?吃过晚饭,晚上7点半,此时的彩票店和白天不太一样。形形色色的顾客退去了,现在站在店里的是三五个爷叔,一人一听啤酒。老宋说,“都是我朋友”。大家下下注,吹吹牛皮,那氛围倒有几分像是英国小酒馆里“老男人”们的聚会。老王照旧坐在墙角的椅子上,不知那是不是他的专座。靠门站着的爷叔瘦瘦的,个子不高,穿一件土黄色夹克。“这是阿拉于老师,大学教授噢!伊白相彩票老来事(行)呃!”老宋向记者介绍。“侬又瞎讲八讲。我弄不来呃。老师老师,老是要输呀。”老于说(注:上海话里,“师”和“输”发音相同)。站在靠里的爷叔模子(身形)比较大,黑色滑雪衫里露出红T恤,斜挎一只小尼龙包。“这是阿拉刘老板,我的VIP。”老宋说。老刘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写满11选5中奖号码的白板。记者问他这里面有什么奥妙,他说:“这个打的是心理战。算的性质跟奥数差不多。”他塞给记者两张投注单,说是内容里面都有,然后就不再跟记者搭话了。老于和老刘似乎都沉浸在11选5的世界里,盯着白板,苦苦思索。那神情,好像是在看一张围棋棋盘,正在思考下个子怎么出。老刘偶尔跟老宋交谈两句:“几点钟啦?”“7点14分。”“阿拉老婆问我:侬天天加班?我讲:嗳。”老刘自嘲说。老王倒是谈兴正浓,主动向记者解释起他怎么投注选号码的。“我们拿双色球举例子。我下载了个软件,每期的中奖号码上面都有显示。”他划开手机的屏保,图片是个外国美女,“你看呀,上期开6,7,16,17,23,32,下面就老有可能开3,也有可能开2,因为这是从8到6降下来,有可能再降一下。后面的数字你要看它经常性怎么搭配的,25总归后头跟26的,16、17经常在一道的。你就寻找里厢规律,看了我大约摸(大概)脑子里就有个概念了。”老王不断上下翻点着各期的中奖号码,用“奥妙昭然若揭”的语气说,但在记者这个外行听来却是一头雾水。老王谈自己买彩票的心态:“我这个人喜欢四两拨千斤的,喜欢用最少的钱赢最多的钱。一般性就买5-10块钱,最多买20块钱。也不一定每天都买。最近一腔好像有点吃不准,那我就不买。等感觉来了以后再买。” “怎么知道感觉来了?”老王说,“比方说你觉得哪组数字会中,最好是算好以后先不要下手,等你想的东西实际有点冒头了再买。这说明思路碰拢了,你就不要等交关辰光了。这对人的心态老有好处。好比你去买了只股票,人家跟你讲将来肯定发财的。结果摆了15年才涨。讲句老实话,人心都是肉长的,15年,就算给你赚到钞票,也要等出毛病来了。”“动力来了,加油!”这时又来了一个爷叔,费玉清一样蓬松的发型,穿长袖T恤和运动裤,一身吃好晚饭出来散步的打扮。老宋介绍说,他姓赵。老赵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一个5升桶装的金色大啤酒罐。“土豪金,土豪金!打土豪,分田地啊!”老宋也跟着吆喝。看来,这是大家晚上助兴的“道具”。“1,2,5,6,10。”有人报出一串11选5的数字。“侬打迭呃(这个)啊?我打1,3,4,6,9。”“我打1,2,4,5,10。”爷叔们投注选号码都喜欢用“打”字,仿佛几个人是在牌桌上打一副牌。虽然看的是同一块白板,认同的“统计学”原理也差不多,但“打”出的数字却各不相同,有点竞技斗法的意思。老王更爱玩双色球,所以坐着旁观。屏幕上翻滚的大转盘依次显示出数字,大家都没中。忽然有人发现了问题:“不对了,侬漏脱了。”原来在白板上“自助”记录中奖号码时,有人漏写了一期。“推板交关(差好多)!”就像是下错一个棋子,全盘皆受影响,爷叔们的语气有点严肃,好像这个问题蛮大的,赶紧擦掉重写。“哎呦,阿哥啊,侬好侬好!”跑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爷叔,老宋跟他打招呼。“迭呃天气真适宜(舒服)!”爷叔一边买彩票,一边跟老宋聊起天来。“今朝早上我网球白相到10点钟,先打双打,再打单打。”聊起网球,老宋的眼睛就放光。“迭呃扎劲(有劲)呃!”爷叔赞道。“侬每个礼拜还打哇?”老宋问,看样子爷叔也是网球爱好者。“上礼拜落雨,前头又到台湾去。两三个礼拜没打了,心里厢痒噢!”“痒呃痒呃,有念头(瘾)噢。”老宋赞同说。不知不觉已经8点了。老宋说,这个11选5一直要开到半夜,但他们基本到8点10分就不玩了。在店里待了一天,他也要回去休息了。剩下最后一轮。大家都屏气凝神,双手撑在架子上,神色郑重地遴选最后一组数字。老王也来了兴致,投了3注。等开奖转盘定格,有人叫出来:“我有了!”大家一看,是老王。“哎呦!开!”老宋起蓬头(起哄),打开了金色啤酒桶。看来谁中奖谁出钱埋单,是大家默认的规则。“怎么样?中了1170块,最高的奖金。”老王得意了,“不要看我坐着不响,要响就中了,这个被我算到了……”“哎呀,中嘛就中唻,不要讲啥算到不算到。啥地方介好算啦?中了嘛运道呀!”老于的口气有点吃酸。“对,这是运道!开心!”老王并不在意。“今朝要慢点走了。”老宋拿出一次性杯子给大家倒酒,容器不够,最后碗都上了。老于也在旁边帮忙。“来来来,吃酒!吃酒!”老宋张罗大家,又问老于:“侬自己不吃啊?”“我吃过了,我要跑了。”老于匆匆走了。老刘喝完酒,也向众人道别。“票子呢?”老王仍然沉浸在兴奋中,把中奖的彩票藏在皮夹里,既而压低声音对记者讲:“上次我双色球,差点中1000万,就差一个数字。要晓得,我买得不多哎。”喝下几口酒,老王放出豪言壮语:“我跟你讲,双色球、大乐透,早晚要被我中一回。上次出的大乐透,那个数字我买过的,就在它开奖两个礼拜之前。—懊悔?这个东西不懊悔的,懊悔要影响你心情的。你要这么想,我离胜利已经不远了,搭着它的脉了!”老赵的兴致也很高,一边大口喝酒,一边说:“今朝来真是享受!我趟趟来只要啤酒桶拎一拎噢,基本上每天这个辰光都有人要开脱呃!上趟我开呃呀,我先带头呃!”接着他又向老王解释说:“刚刚老于在讲,侬1170开出来了,下头不要打了。打也是白打,不可能中了。”“是哇?侬不要讲,这个就是高手言话。”老王一点不生气。玩彩票的人,多少都迷信一点运气。酒过三巡,老赵感慨说:“我讲给侬听,宋老板伊起呃角色老好呃。有离婚不开心呃人,来寻伊倾诉;家庭不团结呃,也到这里谈谈。大家都熟悉呃嘛,在一道讲讲,回去心情就不一样了。阿拉到这里不是为了博大,就是一种乐趣,一种智力游戏。侬不动脑筋,蹲在屋里厢一家头(一个人)戆坐,也不好。到这里大家都有职业呃,个末谈谈工作,谈谈生活,谈谈白相相。”“小姑娘,像阿拉迭种年龄,蛮痛苦呃。”老赵又讲,“外头迪厅不好去。跑进去,人家小姑娘讲:'大叔,摇头丸有哇?'侬讲好去哇?不好去了呀!坐到咖啡馆里厢劈情操,那么老婆、女儿要想:'老棺材(老家伙)侬跑到咖啡馆做啥?去泡妞啊?'泡酒吧?挨不着阿拉。茶馆店去嘛,开销现在太大。一壶茶,一个人没一百块跑不进去。侬讲阿拉迭种人到阿里(哪里)去?没地方去呀。”“小姑娘,侬不要笑。我哪能会迭能讲啊?老早外地客户来,问上海晚上迪厅有哇?我讲上海好呃迪厅不要太多噢。个末要请伊拉去,付钞票总归要带只包啰?包一带,跑进去唻。刚刚踏进去立脱一歇,咖啡还没叫好,有人跑过来:'爷叔,摇头丸有哇?'小妹妹一看就是高中生。哎呦,我觉悟了,这个地方不是我待呃,从今以后再也不进这个门了。开始夜里厢(晚上)自得其乐去了,寻呃方向就是这里—彩票店,认得了伊(指老宋)。”老赵让记者猜他几岁。“我58岁,已经做外公唻!”他说。“我也51了!老王49。”老宋感叹说。“我跑到这里,不是为了中奖而买彩票。”老赵继续讲,“比方我今朝来,为啥道理呢?因为今朝我一家头,屋里厢老太婆到阿拉女儿那面照顾小孩去了。我没事体,就到这个聚会呃地方,实际上就是解厌气。”“刚刚老于讲,伊不吃酒。为啥啊?”他说,“因为伊要陪夜,老母亲在医院。伊等前头的人陪好再过去。这段辰光一家头难过哇?所以过来坐歇。”老宋说:“老刘也是呃,每趟来要花掉一千多。伊家庭条件很好,花点小钱,心情好愉悦点。实际上伊很烦恼,爷娘(爸妈)都生毛病,八十多岁呃人,伊很不想看到这个场面。”“人家讲有钞票呃男人会哪能哪能,并不一定。人家照样来这边嘻嘻哈哈。”老赵补充说,“周末还有很多人来买英超比赛。都上了岁数,讲起来都是舞厅里跑不进去的人!”夜色渐浓,5月的晚风还有一点凉。“年龄上去了,老多事体要自己来调整。”喝完杯中的酒,老赵道别,回家去了。